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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上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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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蟲鳴鳥唱讓荊府的早晨顯得格外熱鬧,府上的仆人們也忙忙碌碌地開始了一天的活計,端茶送飯掃地,窸窸窣窣的聲音滲透在荊府的各個角落。

我便是在這樣的嘈雜聲中轉醒的。

前夜的醉酒之感此刻還未完全消下,只覺得頭昏腦漲,花了很大的力氣才睜開眼睛。

“琉月,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娘親坐在我床沿,伸手摸了摸我額頭,吩咐正端著盆的小葉遞過來濕毛巾為我擦臉。一邊擦一邊數落我:“你說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沒分寸!大晚上的怎麽能同男子出去喝酒呢!你父親和大夫人現在正在氣頭上呢,醒了趕緊把衣服穿好去前廳認錯。”

呆呆地看著娘親半天,她說的話我聽進去了,意思也明白,只一時又覺著腦袋裏很混沌,說不出話。過了一會兒,我問到:“娘,我昨晚好像看到曹旬回來了。”

“曹先生?沒有啊,做夢了吧。”

“那我是怎麽回來的?”

“沈將軍送你回來的,回來的時候已經醉了,幸好賓客都走了沒人看到,不然你說傳出去像什麽樣子!”

娘親難得用這麽嚴厲的語氣對我說話,我一邊聽著,卻更多的意識在回憶昨晚那個模模糊糊的吻,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覺得虛幻得如墜夢境。

“或許確實是做夢了吧。”

“你平日裏野點也就算了,哎,這次我也幫不了你,你父親和大夫人打算怎麽處置你,你就認罰吧。”

換好衣服來到前廳,果然一府的人都在。

父親和大夫人坐在正堂表情凝重,琉玨和琉玉皆是擔憂地看著我,二夫人坐在側位,沒什麽表情,見到我娘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坐著。

我自覺走到廳中跪下,道:“琉月自知做錯了事,惹父親娘親大夫人生氣,請父親和大夫人責罰。”

父親冷哼一聲:“這錯認得倒是挺快,那你說說你錯在哪了。”

“琉月不該深夜同男子出去喝酒,還喝醉了。”

“琉月啊,我平日裏很少管你們三姊妹,但是你這次做得太過分了!且不說你作為官家子女深夜同男子出去喝酒有多不恰當,不僅傳出去敗了你和荊府的名聲,你這幸虧是和沈曄出去,若是別人毀了你清譽可怎麽辦!最要緊的,你現在和琉玉都是同二皇子有婚約的人,若是叫人知道了你和別的男子喝醉了被送回來,龍顏震怒,哪是你我擔待得起的?恐怕整個荊府都要遭殃啊!”

大夫人越說越激動,父親的臉色也隨著大夫人的話而憋得通紅。隨著大夫人話落,父親重重地怒拍身側的木桌,木桌“嘭”地應聲而碎。我們俱是嚇得一震,方才覺得此次也是小打小鬧的二夫人也因這一拍而正襟危坐,嚴肅了起來。

長這麽大,我還尚未見父親動過這麽大的火氣,確實是震怒了。我急忙磕了個頭,態度無比懇切道:“父親,琉月確實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父親和大夫人別氣壞了身子。”

大夫人看看父親,只見他閉著眼睛深吸著氣,半晌才悶悶地道:“如意,拿家法來。”

在場的人皆是一驚。

荊府向來凡事有商量,雖說臨懷城中各個官家都有自己的家法,但荊府的家法從制定那日起便沒用過,頂多只是做做樣子。如今父親卻交代大夫人用家法,我確實是觸動了他的底線。

大夫人恨鐵不成鋼,擔憂地看了看我,怯怯地對父親道:“老爺,家法過重了吧,琉月聰明懂事,讓她去祠堂跪上一天一夜,道理她會懂的。”

娘親接到:“是啊老爺,琉月身子弱,哪裏受得起家法啊!非要用家法就對我用吧!是我沒有管好她!”

琉玉道:“爹,琉月臉傷剛好沒多久,您用家法不是又在她身上添新傷麽?”

琉玨和二夫人還想多說什麽,爹擡手示意不準再說。

他緩慢地張開眼睛,眼中的慍怒尚未消卻,語氣裏卻多了絲疲憊,對我說:“你自己去把家法取來。”

我知多說無益,只能答“是”。起身去取家法。

所謂家法,便是幾根粗細度不同的藤條制成的軟鞭,這藤條觸及皮膚,掠過之處便瞬間如火燒火燎般燒痛,即便是最細的藤鞭,打到身上也不是好受的。

管家將幾根藤鞭交到我手裏,苦口婆心道:“三小姐,這藤鞭打在身上可不是好受的,你待會兒再跟老爺求求情,老爺舍不得打你的。”

我看著那藤鞭咽了咽口水,欲哭無淚道:“爹這次是真生氣了,這頓鞭子怕是躲不過了。只求他能用最小的這條吧。”

盡量緩慢地往前廳慢慢踱去。走到一半卻見小葉小跑著過來,眼裏還帶著淚,又著急又帶著責備的語氣說:“三小姐你怎麽這麽慢啊,老爺又生氣了叫我來催你呢,嚇死我了。”

一聽這話,我急忙腳底抹油,生怕我再慢一點,父親火會再燒大一層,待會兒招呼在身上的鞭子又會再粗一點。

“父親,我把家法拿來了。”

小跑著走到父親跟前跪下,剛托著藤鞭的木盤高舉過頭頂,不敢直視父親的目光,亦不知他的眼光在哪條藤鞭上流連地久些。

廳中眾人都等著父親挑選鞭子,待會兒卻聽到母親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接著便是一陣啜泣,琉玨慌忙道:“父親!使不得!琉月從小嬌生慣養,哪能受得了這麽粗的鞭子!”

父親拿著鞭子的手垂在身側,我微微擡眼,赫然看到他手中拿的,便是托盤的藤鞭裏,最粗的那一條。

咬咬牙又吞了一口口水,氳著哭腔道:“父親,琉月真的知道錯了!”

二夫人也道:“老爺,使不得,使不得啊!”

“我的女兒我清楚,不罰得重一點,她長不了記性。”

“老爺,若是選好了,便將藤鞭交給徐管家吧。”大夫人接到。

按理來說,家法一般都是由府上的管家施行,父親方才的話已表明他不會換鞭子,眾人此刻只好寄希望於徐管家下手能輕些。

卻聽父親說:“不用,我親自來。”

“老爺。”娘在琉玨的攙扶下已哭得泣不成聲。

父親拿著藤鞭,慢慢走到我身後:“為父只打你三鞭,今日所受之痛,你都給為父死死地記在心裏,記清楚了!”

我咬緊嘴唇,緊閉著眼,等著父親的家法。

只聽“咻”的一聲,手起鞭落,我的背上瞬時似有一只帶著烈火的巨型蜈蚣從背上快速咬著我的皮肉掠過,緊接著又是數千只螞蟻在皮肉缺失的地方快速爬行。

“啊!”我痛得大叫,一鞭之後便倒在地上。

“這第一鞭,是教你什麽叫女子德行,禮義廉恥”

周圍的人已經叫成一團,哭聲、勸阻聲鼎沸,我腦袋懵懵,已聽不真切。

但下一秒,隨著鞭子劃破空氣的聲音,背上的劇痛傳來,又帶來了墜入冰窟般清明,方才被蜈蚣掠過的地方此刻交叉著再添一條。我一邊叫一邊哭,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這第二鞭,教你身為將門子女,做事要顧全荊府的聲譽後果。”

我此刻滿臉滿身的冷汗,趴在地上不想再起來,周圍的哭聲依舊,恍惚中聽到父親命下人將我扶起來。

“咻”第三鞭起,我似乎聽到了它打在皮肉上那熟悉而心驚的聲音,卻遲遲感覺不到預料的疼痛襲來,心想難道是因為背已經被打爛了,就感覺不到痛了?

半晌緩了過來,才發覺旁邊的哭聲減小,代之以抽氣聲,自己此刻正被牢牢地箍在一個厚實的懷抱之中。

“沈曄。”

我小聲地叫著他的名字,他松開抱住我的手,示意下人過來扶著我,緩緩站起身轉身面向父親。

我跪在原地,看不見他們的神色,只聽沈曄道:“荊叔,琉月是我帶出去的,若是要罰,我也有一份,琉月身嬌體弱,已經受不起第三鞭了,荊叔若非得要罰,沈曄願代琉月受鞭。”

“老夫沒這個權利體罰你,但也請你別過問老夫的家事。”

“荊叔!琉月嬌弱,實在受不起你的第三鞭了!”沈曄言語中的焦急和關切任誰都聽得出來。在場的人都靜靜聽著,我沒有力氣轉頭,也只能從他們的語氣中判斷如今的形勢。

“哎。”父親深深嘆了口氣,道:“沈曄,你跟我去書房,你們,把三小姐扶回房去。”便領著沈曄往書房方向去了。

“琉月,你怎麽樣?”娘親趕忙過來扶我,臉上的妝也哭得花了。大夫人將方才命丫鬟下去拿的披風趕緊拿來給我披上,吩咐扶著我的下人道:“你們快扶三小姐回房間,小葉,快去找大夫來。”

“是。”

“哎呀,這背都裂了,琉玉,你快去我房裏把櫃子裏那瓶上好的金瘡藥拿來。”二夫人對琉玉說,琉玉立馬小跑著走了。

扶著我的下人手上用力想用力牽我回去,我腳上卻半分勁也使不上了。

“我來!”

琉玨說著半伏身在我前面,拉著我的手便將我背起來往琴苑中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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